老黄忙着吩咐这,吩咐那,沈秋也没有闲着,他也力所能及的做了一点事。
一张从村子里抬出来的木桌,普通人家没有什么书桌这种雅好玩意,就是一张有些年月的方桌。
铺上族长家里翻出来的普通白纸,没错不是宣纸。宣纸的价格,族长家就是有钱也不去买,他们最多平日写个告村民书罢了,没必要买那么好的纸。
不过张族长这个时候,已经在以后家里购物清单上加上了宣纸。怎么说这也是京城来的官老爷,留下的墨宝,必然是要最好的纸张才配的上啊。
而且,想着自己大孙子虽然十五岁了,可是那几个小的还小啊,将来去学堂学学,也许他们老张家就要出一个秀才了,哎呀想想都觉得开心。
这文房四宝和买书的钱不能省,一定要买。
沈秋可不知道张族长满脑子,都是幻想这老张家出秀才的事。他如今可是听着老刘的规划,在画平面图呢。
边画边检查图纸,并且回忆看看还有没有哪里需要补充什么。
有时候老刘说的兴起,带着这帮建筑师父走的太远,沈秋听不到说什么的时候。
三位村长会立马提醒自己的子弟,抬着桌子跟着老刘的队伍。他们可清楚,将来可是要照着沈大人画的图纸施工的,若是今天有哪里没有画下来,那以后可能就会麻烦很多。
徐凤仪如今实在是无聊至极,虽然远远看海心情非常不错,可是时间一长也觉得有点没意思,就坐在大树下乘起凉来。
至于徐大少,沈秋给了他一个新任务。早上吃过早饭就带着沈秋给他的东西,骑马去县衙了。
倒不是去确认周盛默那些人,是不是老老实实去了县衙。沈秋是让他去县衙拿两样东西。
一是建设新基地的土地使用许可书。
二是新建工业基地的许可书。
——
河间府静海县县衙后堂。
一顶乌纱帽摆在书桌上。
抬眼望去,书桌后面本应该坐着的县太爷本尊,居然不在位置上。
画面右移半步,入眼的是一张黄花梨木床榻。
此刻县太爷新纳的小妾,正用坐姿靠在塌上,手中小团扇轻轻的朝着大腿位置扇动。
视线下移,原来我们要找的县太爷,如今正躺在美妾大腿上午睡呢。听着县太爷这轻轻的鼾声,看来睡得极为香甜。
也是,醉卧美人膝,多美妙的感觉,能不睡的香甜吗?
然而这一宁静祥和的画面终究是被打破了。
“老爷,老爷。”
县衙师爷急匆匆的朝着后堂跑来,并且口中不断地喊着。
最先看向门口的自然是腿都麻了的小妾,然后才是被惊醒的县太爷。
县太爷一下子惊座起来,怒气十足的朝着还没有跨进房间的师爷骂道:“混蛋,不是和你说了吗,本县午睡的时候,不管什么事情都别打扰我吗?”
师爷这时才跑到书房门口,县太爷的脾气他怎么会不知道。可是总有一些事,你现在不叫他,等会他就会埋怨你怎么不叫他了,所以这种事来了,迟早自己都得挨几句骂。
师爷也有经验了,若是到了房间在叫他,那可真的是要被劈头盖脸一顿骂才能消停。
故而师爷聪明了,在进入后院之前就边跑边喊,直接就把人吵醒算了,等到县太爷把第一口气撒了,自己再进屋。
这个时候就是一个空挡,刚刚骂完没有得到回应,下一句骂还没有到来。县太爷虽然不高兴,也会皱着眉头问一句什么事。
只要这个时候把事情讲出来,县太爷意识到事情有点大,不得不自己出马的时候,师爷就可以省下后面的骂了。
所以此刻师爷的出现其实是踩好了点的,就后堂与书房的距离,真要跑起来,也就十来步的事情。
县太爷皱着眉头,看了一眼探出脑袋,一脸讪笑且在门外张望的师爷,没好气的问道:“什么事啊?”
“那个,老爷,京城来人了。”
听到京城两个字县太爷可是神情一震。
“什么?京城来人?到咱们静海来了?”
县太爷一脸的不相信,怎么到自己这里来了。
要知道静海属河间府,虽然也是北直隶范围内,但是和顺天府那些县又大不相同了。
他这个静海县令,在北直隶这一百一十六个县中,存在感那是相当低。
相比运河路上那种天天有官来官往的地方,他这里也就一年半载会从京城过来个御史什么的官,所以他都觉得自己被放逐了。
不过好在他会想,会自我开导啊。
娶几房小妾,每日过过堂,审审案子,收收赋税,吃吃喝喝,日子还是蛮好过的。时间长了,他倒是不喜欢这些御史风宪官来静海了,来了就管这管那,他嫌麻烦。
麻烦归麻烦,来了人还是要去接待啊。
穿好鞋后,县太爷一把抄起书桌上的乌纱帽,边往头上戴,边朝着门口走去。
“这次又是那位上官来了啊?”
“额,不是官!”
刚刚走出书房门的县太爷,不解的回头盯着师爷道:“不是官?不是官你叫我做什么?让他哪凉快哪待着去。”
说完县太爷直接一甩袖子,转身就要回去睡回笼觉。
这可吓坏了刚刚松懈下来的小妾,本来就很瘦弱的双腿,被个半胖子压着就难受,结果还是一动不动的那种。
刚刚县太爷起身后,她可是双腿发麻,连塌都下不了,本想着先这么静静靠一会,等腿不麻了再走。
结果不成想县太爷居然刚刚走出门,就要回来杀个回马枪,心中一阵叫苦连天,这谁受得了啊。
好在小妾的噩梦被师爷叫醒了。
师爷也不管什么体统了,一把拉住县太爷的左袖:“老爷,你可别回去了,这位可比那些都察院的官还要来头大啊。”
大明的县太爷,那也基本上都是奉天殿外走过一遭的人。智商总体来说没啥问题,至于个别读书读成书呆子的也确实有,不过这位不是。
听师爷一说,回去睡回笼觉的念头也就没有了,转过身就朝前厅走去。
但是刚刚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,盯着师爷问道:“那家的人?”
“定国公府。”
“噗。”
县太爷差点没有喷出来,当即脸色大变,举起手就朝着师爷打了过去,骂道:“定国府来人,你怎么不早说,我打死你个老东西……”
好在师爷意识到情况不对,已经先行出手挡住了自己。
……
片刻后,县太爷整理好自己的衣衫,摆出一副笑脸,大笑着进了县衙大堂。
标准的县衙格局,自门口进入首先是围墙围起来的大院子,兵器囚车等些衙署需要的东西都堆放在院子里。
然后门口直对着的就是县衙大堂,两名衙役正一左一右站在大堂门口。
大堂正中挂着一张“明镜高悬”的匾额,下方是一张县令审案的案几,惊堂木与令签筒摆在其上。
现在还多了一双脚正放在案几上晃荡,原来是徐大少先来了大堂,见师爷去通报就一屁股坐在了县太爷的位置上。
初时还一本正经的坐了一会,捏捏惊堂木,翻翻令签筒,可是一会就觉得没意思了。
直接往后一仰,双脚直接放在县衙的案几上,大半个身子就躺在后面椅子上。
堂堂大明静海县衙,居然能让一个年轻人这么放肆?难道门口的那些衙役没有看见?
看见了,但是刚刚人家自爆身份的时候,他们也听见了。
现在是看见了也当没看见,面上权当不知道,心里却直呼惹不起。
上来就自报家门,这么高调的事,不像是徐大少能够干出来的。然而事实就是徐大少自己掀的老底,可是他有什么办法呢?
沈秋就给了自己四张纸,其他什么都没有了。让自己拿着这些纸,来找静海县令签字。
县太爷进了大堂,一见徐大少这个姿势,当时就是一愣,怎么说这也是县衙公堂啊。
好在徐大少一见县令来了,就起身坐了起来。
“你就是这静海县令?”
“下官正是。”
“知道我是谁吗?”
“听师爷说过一点。”
徐大少也不墨迹,伸手指了指已经放在桌案上的名牌:“你在看看,确认了身份,才好和你说事。”
县太爷朝着徐大少指的方向看了过去,这时才发现桌案上从名牌开始,成一字型过去,摆了好几样东西。
县太爷边伸手去拿名牌,边说道:“上差严重了,下官自然是相信上差的身份,有事但请吩咐就是了。”
名牌入手,仔细看了几眼,县令大惊失色,当即就要躬身下拜。
“免了,少爷我没有时和你走这些过场,来咱们直接说事。”
看着县令略微颤抖着双手,将自己的定国公世子信物放回,徐大少也总算松了一口气。
他虽然是定国公世子,可却并不是定国公,要是对方不买账,他也只能走其他路线了。
“不知,世子来静海县衙,可是有什么事需要下官效劳?”
徐大少接着指了指名牌旁边的东西:“你把他们一样一样看完就知道了。”
县令没有犹豫,开始一样样拿起桌上的东西查看。
第一样是两个信封,里面是沈秋自嘉靖处得到的许可书,看完内容后,县令的眼神落在了最后玉玺上面。
这东西的样子,他可记得清清楚楚,当初吏部给准官员们有过培训,朝廷各部门下发的文书大印,都有自己的盖印方法,以及识别方法,比如盐引会用对角盖印。
而皇帝的玉玺,即便没有人敢假冒,但也有一定的识别方法。很明显这两张纸上得大印是真的。
这两道文书,县令看的有点摸不着头脑,这许可书给自己看有什么用?好像没有用,那看了干嘛……
第二个信封非常薄,里面也就两张纸的样子。仅仅从信封口拉出一小截,县令就认出了这里面的东西。
两张一百两的银票。
县令诧异的看着徐大少。对方并没有说话,而是用右手指了指第三个信封。
果然县令拆开第三个信封,眼睛看了几眼就明白了这一连串信封的意思。
“这个怕是不太好吧。”县令露出一副为难的神情道。
“有什么不好?”
“无此前例啊。”
“前例?”徐大少指了指盖上玉玺的两封许可书道:“这个不是前例吗?”
县令吓得连忙摆手:“怎么能和皇上比,天下都是皇上的,皇上想怎么处置都行。我不过是为皇上守此一县之地,不敢专断啊。”
徐大少想了想说道:“既然是为皇上守土,可现在皇上都同意了,你还有什么可怕的?”
说完徐大少还有意用眼神瞟了瞟第二个信封,其用意在明显不过了。
“也是啊,皇上都同意的事,下官有什么好犹豫的。”
这位县令,就从他的体型和脸色来看,就不是真心为天子守土。只不过是扯着这块招牌,当当遮羞布罢了。
“犹豫?犹豫好办。”
徐大少朝着身边的手下使了个眼色,手下会意,伸手入怀里,再次拿出个信封递给县令。
县令笑了,笑的贱兮兮。
“这个不太好吧!”
徐大少一边微笑着,一边无奈的用手撩了撩挡住自己视线的头发:“方便,很方便,有什么不方便的?你方便我也方便,大家都方便啊。”
其实徐大少心里已经把这个县令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,嫌钱不够就不够吧,居然整出这么个理由。
这让徐大少体验了一把,什么叫做冠冕堂皇。
县令则是接过信封,一边说着不方便,一边看着里面的银票。
“既然皇上都同意,我能说什么呢?照办照办。”
说着,县令也不叫师爷了,自己拿出县令大印就照着四张纸上盖了下去。
四张纸两份文书,这点县太爷还是非常清楚的。既然收了钱,事情就要办办好,一式两份,一份入县衙档案,一份退还徐大少。
“世子爷,好了。”
县令的一系列动作,徐大少自然全看在了眼里,所以接到递过来的信封,直接就揣进了怀里。
这来回几十里的路,好在事情办妥了,可以回去交差了。
徐大少自己都忽略了一点,他堂堂一个定国府世子,居然跑来给别人跑了几十里路办差事,他爹知道了怕是要打死他才行。